氧化磷酸化

【栾亭】沁毒

栾云平×刘筱亭

双死向现背拉郎,不吃的自觉x


找茬我可不依🙃




——正文——



栾云平被蛇咬了一口。


一只花色极漂亮的竹叶青,咬了人刺溜一下钻进旁边的林子里。


筱楼想去找,可听见沉闷的一声撞击,转头看了眼自家师父,嘴唇乌青、意识模糊,完全一副中了毒的迹象。


平日师父最宝贝的玻璃杯摔在轮椅边,最上边黑色的大理石杯盖还完好无损,杯身摔成好些碎片,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着细碎的光芒。


这一咬不要紧,把早已赋闲在家的郭德纲和于谦都惊动了,带着一帮徒弟和小辈儿在爱徒病床前围着。郭德纲拉着栾云平的手,父亲般一声声叫着平儿。


筱宝跟着大林远在澳洲,五分钟来一个电话打给筱楼询问情况;筱桥接了消息,连忙着定了西安回北京的车票;筱奎招待着师爷师叔们,招呼了这个反而顾不上那个,一阵手忙脚乱;筱贝用棉签蘸水给师父涂着嘴唇,防止余毒未清就严重脱水了。


好在医院送的及时,那蛇咬的伤口也不算深。天色暗了些,筱楼送师爷和师叔们出去,几个和师父特别亲近的师叔们留着和筱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主治医生来巡房,盯着病床前枯瘦的人看了许久。皱着眉带上听诊器,听了心音后眉毛狠狠一跳,拉着接水回来高筱贝的手腕让他和自己出来。


“栾先生是否常有心事?”


这一问让高筱贝有些愣怔。他自问和师父待在一处的时间比其他徒弟都长,可说相声的每日脸上都久挂着笑意,自家师父又多是圆滑世故的那一个,要说心事……


他的师父年轻时身体就不好,却扛着整个德云社演出部的所有担子。师爷疼他,让最稳重的高师爷给他逗,演出上从不出任何岔子;自己跟筱楼久久陪在他身边,也不见师父曾有一时半刻露出愁绪。


心事再如何遮掩,也不会掩饰地这么好吧。


“师父平日最是洒脱,要说心事还真不曾明面显露过,也可能是我们没有太关注……”


那么细瘦的高筱贝如今也快60了,佝偻着背花白着发,抬手挠头的样子却和十数年前犹在台上时相差无几。大夫叹气,也不好再多问。


“若是寻常蛇毒,这时候早该醒了,刚刚我听栾先生心音却越来越弱。不是不能醒,是他自己不想醒也不愿醒。


有先生觉得顶重要的人,尽快带来见他罢,说不定还有转机。”


顶重要的人……


师娘离世有近十年了,饼叔孟叔跟三叔几人都还在屋头守着,盆丫头也刚被筱奎送走。高筱贝继续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筱楼挂了师兄的电话,看到站在病房外一脸懵然的筱贝,拍拍肩膀让他进屋。


他还想把人拉住,想问他知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特别在乎谁,却被屋里筱奎莽撞的惊呼打断。


“师父,师父您醒了?”


医院的灯光有些扎眼,栾云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不自觉地闭上。


“爱徒,爱徒快起来,儿徒来跟你吵架了。”


好一会才费力地重新张开双眼,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入目就是烧饼一脸皱纹麻子的大脸。


幼稚鬼,快七十了还总爱徒儿徒的。


“栾哥,栾哥你看看,小孟儿在这儿呢。”


随着声音费力地转过头,看着一双明显焦虑的大眼睛扯起嘴角,朝孟鹤堂笑。只是那笑意极淡,从孟鹤堂的方向看过来有些吓人。


小孟儿惯是要好看的,从小就盘儿靓条儿顺,七十多了也不见老,看着比自家筱贝显小。


“阿栾你总算醒来了。”


眼神在转出去远一点,正对上偷偷抹眼泪的孔云龙。他这个老搭档自己是知道的,摔断了腿都不掉一滴泪,倔强的性子跟艳丽的长相一点儿都不搭。


张张嘴想说三哥别哭,却被嘶哑的喉咙直接叫了停。等孔云龙重新看向自己,才比了个别哭的嘴型。


他的三个徒弟都在另一边,栾云平记得孩子里最年轻的筱贝也有58岁了。


目光轻抚过每个人的脸,想是要把他们一一记在心里。岁月对筱楼好像格外优待,圆圆的脸上挂着对自己醒来的兴奋,一点看不出这孩子跟筱贝同岁。


栾云平忽然咳嗽起来,用尽力气,才勉强让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心中却莫名知晓,他这一回是躲不过了。全身都陷在一种麻痹感里,无法动弹,呼吸时口鼻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眼前更是一阵乌黑和间隙的清明。


越来越艰难的呼吸里,栾云平分明地听到孟儿的惊叫,呼吸器发出刺耳的“哔——”声。


人之将死,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你叫什么名字?”那时他和高峰第一次一起去传习社认人,他蹲下系鞋带儿的功夫抬头他那搭档就不见人了。头顶传来清亮的声音招呼他,亮脆之外还带着青年人独有的绵软。


他抬起头,看到一身黑色衣服衬得肤色愈发黝黑的细瘦男孩晃悠着两条腿坐在墙头,一手抓着黄瓜,一手跟自己挥着想让自己注意到他。


应该是传习社新招的学生。


想到这一层,栾云平没开口,抬头想找办公室的方向。小黑孩儿从挺高的墙头跳下来,拦着不让他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栾云平还是没说话,他想象了一下一会儿这个孩子看到自己是他的老师之后难看的脸色,偷偷垂眸笑起来。


重新抬头时已经收敛了笑意,对上小孩儿一脸较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正经回答问题:“我叫栾博。”答完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男孩儿,不经意对上了一双漆黑有神的眸子。


心头重重的一跳,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莫名地从胸口划过。


“不要告诉老师们我翻墙出去买黄瓜,”小黑孩儿从怀里掏出一根塞进他手里,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我会武功,这次你不说,以后我罩着你。”


“小栾。”


高峰叫他时堪堪转过头,再回神分分秒秒就不见了那个小孩儿的踪影。


“同学们好,我是栾云平,跟你们高峰老师搭一副班儿的。”


从高峰做自我介绍时他就四处张望着搜罗那个小孩儿的位子,看到坐在第一排瞪他的小黑孩儿嘴角裂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栾老师,我们日子还长。”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栾云平和他交叉走开时,听到刘筱亭凶巴巴压在喉咙里的来日方长。声音里夹着戏谑和隐隐的怄气,明明只是学徒赌气,却让栾云平没由来地心慌。


都说他乖,只有自己知道那个乖巧的面皮下是怎样细致倔强的性子。无论自己多么严厉或委婉地拒绝,他总是能用明媚的笑容打碎自己的色厉内荏的所有伪装。


“大爷,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大爷,我做了一套新大科,料子跟你那件高丽纳户特别像。”


“大爷,我们昨天晚场都穿了大红色哎。”


“大爷,你打游戏好菜哦,以后我带你吧…”


“大爷…”


“大爷…”


好像为了应验那声“日子还长”,刘筱亭总能找到机会在自己跟前晃悠。栾云平倾尽全力克制着心中愈发明显的悸动,装作视若无睹。


他把他调去七队,和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刚刚分队时,他无比庆幸自己终于甩掉了不听劝解拼命粘着自己、一句话付诸行动数十年的小尾巴。可时间长了,没有一声声软绵绵带着奶音的“大爷”,却无端觉得不习惯。


“我们专场可以自己定助演。”


高峰听着张老先生的录音做笔记,看着抓耳挠腮明显不安的师侄状似不经意般开口。


商演。


栾云平垂眸笑,斜眼看一本正经的自家搭档,不再开口。又过了半晌抓着手机出了后台。


打电话给小岳问他的徒弟能不能借自己去助演开场时,声音里低沉的气音如今回想起来,他自己都嫌自己没出息。


接了电活又打给李九春改节目单,脸上挂着的笑意认谁都能察觉他心情不错。


“大爷,你想我了对吧?”


他不敢做声,生怕被人看破心思。自己不是纵情随心之人,却为刘筱亭一再破例。


“栾博,我喜欢你。”专场结束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安心放他离开了,却被一记直球冲撞地接连在心中荡起涟漪。


眼前的人好像比初见时白净了些,身段也拔高了不少。栾云平大褂还没换,左手藏在袖子里攥紧成拳,又听到另一记直球。


“不是开玩笑,是把你当做心上人,想和你一起过日子的那种喜欢。


你在我心里不是什么大爷,你只是栾博,你只是我喜欢的人而已。”刘筱亭的神态语气都太过平静,平静到栾云平能够从他的一字一句里品出他所有的认真。


“可我不喜欢你。”武汉后台暖气开的足,生生把他蒸出一头细汗:“在栾云平面前,你只是刘筱亭而已。”栾云平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已经憋红含泪的眼睛。


袖中握拳的左手缓缓放开,他裹了羽绒服快步向前,走远了才听见模糊又清晰的奶音揉进了哭腔朝他喊。


“骗子。”


刘筱亭去世前一天下了一整夜的雨,小岳一早给他打电话时自己还在晃晃悠悠着浇花。听到消息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颤抖着伸手去拿车钥匙。


“栾哥,二哥他走之前一直叫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或者有过什么,无论你还是二哥都没对我说起过。


但就冲二哥走之前用尽最后力气叫的那一声栾博,就冲他是我大徒弟,是你家筱贝嫡亲的二表哥,我请你来看看他,行么?”


那是个晴朗的日子,八月闷热好像被前一天的大雨都浇散了。栾云平独自开着车,摸索着手刹陷入沉思。


他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好像从年初封箱远远见过一面,到今天也有七个多月了。只遥遥的一眼,栾云平都能察觉到他跟随着自己的炽热目光。


几十年如一日,赤子般炙热的目光。


他这一生太过光明磊落,倾其一生也只对一个人撒过一个谎。而这个谎言,在他说出口不到十秒,就已经被揭穿。


只是他自己不曾承认。


他这一生也太过平静,求学,求职,娶妻,生子。从未想过会在新婚后,遇上这样一个让他刻骨铭心一辈子的人。


刻骨铭心到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前方大弯的渣土车刹车失灵,栾云平回神时堪堪踩上脚刹。天旋地转间他好像看见了初见时的小黑孩儿,坐在传习社的墙头,啃着黄瓜,肆意着朝自己挑衅。


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会武功,以后我罩着你。


印象中刘筱亭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乖巧懂事的模样,唯独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像个野性难驯的小怪物。


栾云平那时才看懂,不落话头是刘筱亭应付外人的乖张,肆意张扬才是只会表现在挚爱面前的潇洒。


他们以后只余下回忆。不美好,不甜蜜,也不被世人接纳知晓。


却同样刺痛人心。


刘筱亭,你守了栾博一辈子,以后换栾云平来守着你。


名叫刘筱亭的毒,沁了栾云平的骨。


手术室的灯光明亮到刺眼,栾云平僵着胳膊试着抬了抬手。恍若在梦中的感觉,但他确确实实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那人背光朝他走来,脸上还带着年轻时稚气单纯却肆意的笑容。


“大爷,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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